近一段时间,一些“幸运”的渔民的故事屡屡见诸报端。比如今年3月1日,浙江一位渔民捕获一条15千克的“怪鱼”,经老渔民鉴定是“黄唇鱼”,有商人出家50万收购,遭到该渔民的拒绝,他的预期价格是100万元。同样捕到黄唇鱼的还有几位广东渔民。
天价的鱼,对于渔民、鱼货商和借机炒作的餐馆都是好事,对鱼本身,却是个不妙的消息——物以稀为贵,高昂的身价说明黄唇鱼的确少到了相当可怜的地步。黄唇鱼是我国特有的鱼种,在分类上属于鲈形目、石首鱼科。事实上,它是南海海域最大的石首鱼,成年的黄唇鱼可以长到50千克重。
在过去,黄唇鱼并不是什么贵比黄金的鱼种。根据卢伟华、叶普仁2002年所作的调查报告,在它的主产地广东东莞,上世纪50-60年代,黄唇鱼的年产量在180吨以上;上世纪80年代初,它还是当地的优势鱼种,渔获量占总数的10%左右;而到了2000年,这片以文天祥渡海、林则徐消烟而闻名的海域已经鲜见黄唇鱼的踪迹,年产量仅2.5吨左右。考虑到捕捞强度的提高和捕捞技术的“进步”,黄唇鱼的资源总量不足50年前的1%。
黄唇鱼资源的几近枯竭更加刺激了老饕们的胃口,这种以美味的鱼肉和滋补的鱼鳔闻名的鱼受到了腰包鼓鼓的食客的推崇。虽然已经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并在东莞设立了全世界唯一的黄唇鱼自然保护区,受高企的价格的推动,捕捞黄唇鱼的行为仍屡禁不止。
受到威胁的绝非黄唇鱼这种大众难得一见的鱼种。与黄唇鱼同属石首鱼科的大黄鱼、小黄鱼曾经是我国百姓餐桌上常见的美味,它们跟带鱼、乌贼曾经是我国近海的四大海产。如今,大、小黄鱼双双登上了“红色名单”,在《中国物种红色名录》中,大黄鱼和小黄鱼均被列为“易危”物种。曾经著名的大黄鱼和小黄鱼“鱼汛”已经难得一见。在小黄鱼的产地之一,渤海的莱州湾,1959年的调查中,带鱼和小黄鱼位列优势鱼种的前两位;1982-1983年的调查显示,带鱼已经从前14位中消失,小黄鱼下降到第四位;1992-1993年调查,小黄鱼再降两位;1998-1999年,小黄鱼跌出前15位。而莱州湾的总鱼类资源的下降更让人触目惊心。根据金显仕、邓景耀的调查,1998年春、夏、秋三季莱州湾渔获量仅为1959年的3.3%、1982年的7.3%和1992-1993年的11%。
从餐桌上消失的也绝非仅仅海鱼。长江中下游著名的四鲜之一鲥鱼,如今已经沦为濒危物种。另一鲜,俗称“刀鱼”的刀鲚,据说每千克的售价已近3000元,可见其现状也不乐观。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2005年发布的渔业报告,当年,全球共有400万艘渔船,4100万渔民,捕捞到9340万吨食用鱼,超过75%的水产资源受到完全,甚至过度利用。过度捕捞的危害是毁灭性的,尤其是现代捕捞业针对性很强,渔民对那些捕捞到的非目标鱼种往往做丢弃处理,每年超过3000万吨的鱼就这么被丢弃掉了。拖网渔船是更可怕的扫荡工具,那些往往长达数千米长的拖网耙过海底,将一切网罗到的东西一股脑收进网中。可悲的是,这一切发生在海底,如果我们能够亲眼目睹,一定会被深深震撼。有海洋生物学家做了一个比喻,好比在捕捉牧场上的牛,人们却用直升机拖着大网扫过牧场。收进网中的不仅仅有牛,还有草皮、百年大树、牧羊犬、马、拖拉机、谷仓、甚至牧民。而人们把除了牛之外所有的东西统统扔掉。
最具破坏性的拖网是捕虾网,就是《阿甘正传》里战后阿甘借以发财的那种。捕虾拖网的网眼极小,没什么能躲过它的搜刮。在墨西哥湾,捕虾船捞到1千克虾子,就会附带捞到15千克的其他水产品,电影里的描写很形象——连易拉罐和破胶鞋都不会漏过。我国渤海水产的几近灭绝,重要原因就是上世纪60年代开始20年的对虾捕捞。虽然自1988年我国已经禁止在渤海使用捕虾拖网,但是为时已晚。
人类文明离不开水,这决定了人类都傍水而居,因此水体污染的严重程度远甚于大气和土壤。不完全统计,我国850条河流受到污染,七大水系里长达2400千米的江段鱼虾绝迹;每天,1.3亿立方米的污水被排入我国近海,一半以上的渤海海水为三类或低于三类,锦州湾许多海域已经成为了无生物的“死海”。
对于广袤、不透明的水域,人类又是陌生的。我们对水生生物的了解远远不及陆地生物。以鱼类为代表的广大水生生物长期被人类忽视,当我们在热烈的讨论华南虎、大熊猫和藏羚羊的时候,请记住它们:温州光唇鱼、成都吻虾虎鱼、拉萨裂腹鱼、西昌白鱼、山东小侧带公鱼、唐鱼、长指红娘鱼…这些拥有或者充满地域色彩或者民族特点名字却连张清晰的照片都没有留下的的鱼类,正在、或者已经永远在地球上消逝了。